启月新年活动总号

【2018启月新年活动】【第二部分/第五篇】花吐症

@凉舟
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在火车上着了凉,大小姐一来长沙便开始咳嗽,军医往府上跑了三四回,药开了一堆,也没见什么起色。后来大小姐就不让大夫来了。管家颇为难地说:“军医是佛爷让来的,夫人要是不看,恐怕他回去也不好交差。”
尹新月却将下巴一扬,“他要是真关心我,怎么不自己回来照顾我?我见谷大夫的次数都比见他多。”
管家也不知怎么答,只说了声“佛爷公务繁忙”,就叫下人把谷医生打发走了。
下午张启山就回来了。
他回来的时候尹新月正拿着小铲子蹲在院子里,管家开门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“夫人在种花”,他却只是“嗯”了一声就进了屋,瞧也没瞧一眼,气得尹新月差点把手边的泥巴团朝他后脑勺砸过去。
晚饭吃的也不痛快,厨上依着佛爷的吩咐将一桌菜都做得极清淡,粥里连糖都没放,新月小声嘟囔了一句,他便道:“尹小姐既然吃不惯,就赶紧回北平吧。”
尹新月冲他瞪了半天眼睛,见人家倒是自己吃得津津有味,一摔筷子便上了楼。门也关得“啪”的一声响。管家见佛爷的筷子一顿,悄悄背过身叹了口气。

夜间风凉。张启山在书房窗口,看见她站在大佛前,不知在想些什么,小葵跑去给夫人披了件衣服,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佛爷,“医生开的药吃了吗?”
“夫人说不吃。”
“她说不吃就不吃了?”
小丫头被吓得不敢吱声,低着头等着挨骂,最后却听见佛爷转身上了楼。

药不知是谁煎好的,搁在桌案上早没了半丝热气。东厢房邻着主卧。张府夜里安安静静的,她的咳嗽声便分外清晰,一下一下地敲着人心。
“冬天种花,”张启山将窗帘一拉,遮去月光,“怎么活得成。”

第二日他起得早,刚下楼便瞧见小葵急急忙忙地往楼上跑。
“难得佛爷在家吃早饭,我去喊夫人起床。”小丫头冲着管家一眨眼睛。
这还是他府上的丫鬟吗?倒像是新月饭店过来的陪嫁丫头。张启山冒出这个想法后自己先一愣,皱皱眉道:“尹小姐昨晚一夜都没睡好,让她多睡一会儿吧。”
小葵得了吩咐便顿了步子,倒是老管家一愣,夫人一夜没睡,佛爷是怎么知道的?

她的咳嗽仍未见好。院子里的树却在一场大雨后开了花。下雨那天,二月红带着丫头跪在张府门前,张启山坐在一楼客厅里,外头是二月红的声嘶力竭的呼喊,楼上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声。
“报应……”
解九爷身子微微前倾,唤了一声“佛爷?”
“阴德有亏,祸及家眷。”这原是二月红的话,“我们这样的人,原本就不该成家。”
解九是个明白人,将茶盏一放,“佛爷有什么需要,吩咐我就是。”

丫头出殡那天却是冬日里难得的晴日。张启山原本不想带她,但那天天气突然回暖,连堂前新栽的小树都颤巍巍地开起了花,他便同意了她随行。

“你的伤好些了吗?”她的小脸白白的,不知是因为病中气色不好,还是因为丫头突然离世伤心过度。
张启山没说话,听见她咳嗽了两声,倾身将她刚刚打开的车窗摇了上去,板着脸道:“坐好了,不许动了。”
她却撇撇嘴,“二爷其实是知道的。”
张启山偏过脸看向窗外。
“就你,还傻乎乎地上赶着去挨刀。鹿活草不管用,二爷会比你晚知道?”她顺着张启山的目光望去,红府门口几株花,是丫头生前种的,今日也开了,但是明天,寒风一吹,这些花又都会枯败,何必为这短暂的晴日盛放赴死?尹新月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来,又似乎只是接着前头的话,“不过啊,一个有心要欺骗,一个存心要受骗,原本也是谁也怪不了谁的。”

解九爷办事利索,没多久就将下墓的家伙什运来了,老八得了信往张府跑,一进大门便看见尹新月。大约前些日子被赶怕了,这回便有些怵,恭恭敬敬地作揖喊了声“嫂子”,才一溜烟地往书房去了。
“有二爷在,一定万无一失的!”他咧着嘴推了推眼镜,却发现佛爷盯着桌上的药碗发呆,“佛爷,您的伤……”
“不碍事。”
老八点点头,“那佛爷准备何时出发?”
“今晚。”
“今晚?”他忽然发觉桌上的药闻着不像是治外伤的,“对了佛爷,我刚刚进来时,在外头看见了嫂子,”老八踌躇了一下,“嫂子的病好些了吗?”
张启山还没开口,外头倒是稀里哗啦一阵响,似是将什么东西从箱子里一股脑倒了出来,等他同老八从书房出来时,便瞧见小姑娘气鼓鼓地从另一头过来,“张启山!”
老八识相地拱拱手告辞,走到楼下了还听见“咚”地一声,“你什么意思!让下人把我行李都收拾好了是吗!”管家在前头引着路,老八见他苦着一张脸,便笑着道:“您放心,夫人呐,走不了……”
话音没落,尹新月便从楼上跑了下来,门口解九爷的车还没走,她上了车,赌气一般地喊了一声开车。车便开出了张府,速度快到老八都没反应过来。倒是听见张启山在后面冲小葵吩咐了一句,“你去把尹小姐的行李重新收拾好,送去火车站。”
管家苦笑一声,“八爷的话,也有不灵的时候。”

一路上老八都没敢提,还是在墓室外不小心脱口,“您这一身伤,要是让嫂子看见,不定得多心疼呢!”说完以后在佛爷凌厉的目光下没过脸。
她应该已经到家了吧。张启山发了会儿怔,老八便把手往他面前一挥,“哎呦佛爷,您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您想嫂子都想得灵魂出窍了呢!”
“再废话我毙了你!”张启山瞪了他一眼,转而想,她的咳嗽不知好些了没有……

他回府的时候天尚未晚,她不在,府上又安静了下来。倒是院子里的花开得热闹,一朵挨着一朵,屋里也摆了几支,不知是哪个丫鬟摘的,他觉得不大好,想叫小葵撤下去,才发现那丫头也不知跑去哪儿了。便只是吩咐了管家。因着挂念二爷的伤,他只是匆匆交代了副官相关事宜,便去了红府。入夜了才回来。
他陪着二爷喝了点酒,再回府的时候,花瓶仍没有撤,那花香莹莹的,仿佛妖孽一般,钻的人心里凉凉的。张启山扶着楼梯上了楼,不知怎么,脚就迈去了东厢房。房里的窗子还没有关,院子里的花香钻进来,恍惚间便看见她站在窗前,衣衫单薄,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转回身,看见他,微微愣了一下,才展开手掌,“哎呀,被你发现了呢。”她窘迫地一笑,“其实……”
张启山一把将她拦进怀里,精准地噙住她的唇。她手上的鲜花在他粗鲁的动作下忽然化作了一片浅红色的香雾。生吞活剥一般,浓烈的酒香随着他的动作灌入她的口鼻,她起先还发着怔,好一会儿才开始轻轻回应。她唇畔一片甜香,像蜜糖又像清泉,张启山琢磨了好一会儿,才想起来,是花香。是下头她种的那些花的香味。香莹莹地,仿佛妖孽一般……

第二天才发觉不大对劲,他睡在了东厢房,这倒没什么。只是身上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全都包扎好了,更要命的是,尹新月,她真的没走。老老实实地坐在楼下等着他用早餐,笑得时候嘴唇肿肿的。张启山回想起前一晚,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。
“洗了手再吃饭。”她拖着腮笑。
“嗯……”张启山磨蹭着坐过去,“昨晚……”
“男人啊,要敢作敢当!”她挤眉弄眼地又是一笑。

院子里的花死了。她也没见得有多伤心。叫管家把枯树根处理了,原本想说再移了几棵果树进来,但府上有更重要的事要忙,便暂时搁置了。

“那天……”张启山将手上的报纸微微往下压了压。
“那天我没去火车站,”尹新月丢了块果脯在嘴里,“我让司机拉着我在长沙城转了两圈,买了点东西,记你账上了,”她一顿,看向张启山,“谁叫你气我!”
“我不是问那天。”
“哦,你说你回来那天啊!”她低着头在果盘里又挑了一块,“你问我咳嗽好了吗,然后说你想我,还说……”
张启山立马站了起来。
“干嘛?”尹新月看向他。
“这个……”他举着报纸,“这个魏齐盛太过分了。”他将报纸往茶几上一搁,转身上了楼。
小葵在一旁瞧着莫名其妙,恰好下面人送了婚纱的样子来给夫人过目,她便递过去,无意间一瞥,才发现报纸上那篇关于魏齐盛的报道,是一篇寻人启事,“夫人,这衣服我瞧着单薄得很,夫人的咳嗽刚好,别再着了风寒。”
尹新月却一笑,“我什么时候着过风寒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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