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2018启月新年活动】【第二部分/第四篇】濯足
@开门见山
尹新月的父亲是新月饭店的大老板，据传他身份神秘手段滔天，在北平这样的地界里都能只手遮天。因此无论谁来了这里，都要低眉顺眼乖乖做人。
在北平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:有什么事就去找新月饭店，若是新月饭店解决不了，那一定是新月饭店不愿意帮忙。
可这般备受敬重的一位大佬，在尹新月的心里却是世上最温柔的人。
母亲体寒，夜里手脚冰凉，父亲亲自和中医讨论了药方，每晚烧了热水给母亲泡脚。她是亲眼见过父亲那样高大的人，委委屈屈蹲在地上，亲手为母亲濯足推拿足底穴位，脸上却没有丝毫勉强。
母亲年岁渐长，性子却仍旧如同少女，恐怕就是被这个男人这样宠出来的。
母亲曾对她说:“一个男人，不必看他权势多么显赫，财力多么雄厚，而是他即便位高权重也仍愿为你低下头，弯下膝盖，一心只想着你的安康，亲手为你濯足。”
彼时尹新月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，在她心底，除了父亲，世间再不可能有这样的男人了。即便是普通人家的男子，也甚少有如此的温情。
后来她遇到了张启山。
初见时，她以为他是与自己有婚约的彭先生，被他的气质决断折服，于是悄悄动了心。后来知晓他只是为了救好友妻子的性命而倾尽家财求药，于是对他的好感愈深。每回看着他想拒绝自己，却又不忍心说狠话的样子，她就忍不住心中暗笑。
这个男人，看起来冷冰冰的，内心却有柔肠百结。
后来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，老九门之首的张大佛爷，长沙的布防官。是个像父亲一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，甚至因了军人的身份比父亲还多出几分令她着迷的铁血气质来。
就是他了。
随着对他的观察一日日过去，尹新月心中这道声音也更加清晰。
“……我是个军人，不懂风情不懂浪漫，可能某天出门就死在了战场上，甚至在国家面前，你可能都不能排在第一位……我有数不清的缺点足以让你害怕我远离我，可是我最大的优点是……”
“我爱你。”
“所以，请你嫁给我好吗？”
这大概是尹新月认识他以来，对自己说过最多最长的话，眼前被泪水掩盖视线，她眨眨眼，不想错过他此刻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。
他难得不遮不掩，将真心敞开在她面前，她竟生出一丝怯意来。大概是追逐了许久，突然毫不费力地得到最想要的结果，这转变令人有些不适应。
可这犹豫一瞬即逝，她从不是矫情脆弱的女人。
婚后的张启山并未让她失望，她恍惚从两人的相处中看见父母的影子。只是张启山比父亲更加沉默寡言。
因着母亲的缘故，尹新月从小也养成每日泡脚的习惯。于是经常是张启山在一旁看书，她泡着脚看话本子，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，回过神来水已经凉透。
张启山每回都要皱着眉训她，但之后就会在水凉之前提醒她，她的脚再也没碰过冷水。
后来有一天，张启山半夜突然搂紧了她低声说:“新月，以后我日日为你洗脚好吗？”
她睡得迷迷糊糊，也没听清他的话，胡乱点头，半睡半醒间却清楚感觉到有人看了自己一夜。
第二天，他果真亲自端了热水来帮她洗脚。她大惊失色:“张启山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？还是你又要去打仗？”
他被她下意识的反应弄得又好气又窝心，一把抓住她白嫩的脚丫浸到热水里，回忆着在医术上看过的穴位给她按捏。
尹新月一边舒服得直哼哼，一边还要质疑他的用心。张启山给她擦干脚，抱着她回了房，甚至还轻柔地亲吻她的额头。
尹新月这回真是被他的反常吓到，缩在床角瑟瑟发抖，仿佛即将惨遭蹂躏的良家妇女。
张启山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被子，搂着她躺下。她果真也只是开头象征性挣扎两下，就自发自动地贴进他怀里。
“张启山，你突然对我这么温柔，我有点不适应……”
张启山亲亲她的脸颊，表情分外认真:“新月，我会对你好，一辈子对你好。”
张启山做了一个梦，梦里他出了意外。尹新月听到消息前一刻还让人倒了热水准备洗脚。听到消息后，她没哭也没闹，只是愣愣地坐在那儿，一句话都没说。
张启山就站在她身边，想开口跟她说话，可她什么也听不到。他只好陪着她发呆。
直到过了很久，他听见身边有微弱的声音响起——
“张启山，我脚冷。”
这一句话仿佛一个开关，她捂着脸，声音哽咽。张启山的心像被人用力捏住，酸涩疼痛得不行。
他就这样看着她每天任由水放凉，然后抱着他的牌位委委屈屈地控诉:“张启山，我脚冷。”
可这样的她却让他心疼。
梦中惊醒，她还在怀中熟睡，狂跳的心逐渐平复。他想起她时常感叹岳父岳母的感情如何好，眼中分明有憧憬，可扭头看他时又说:“张启山，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么多，你去当你的英雄，我只要知道你爱我就好了。”
那时他觉得她懂事，现在却只觉得心疼，想要加倍补偿给她。
她从一开始怀疑他别有用心，到如今恃宠而骄，老八不止一次来哭诉嫂子欺负人，他却觉得她这样很好。
人生已经那么短暂，他能做的只是陪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里，将她宠得无法无天而已。
又是深夜，尹新月手上拿着话本子，眼神却溜向蹲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洗脚的男人身上。男人的大掌一年四季都是滚烫，粗糙磨砺她细致的脚掌，有点痒，又因为肌肤相贴亲近得很舒服。
她何其有幸，遇见了母亲口中那样她曾觉得不可能存在的男人——
这个男人，他权势显赫，财力雄厚，可他即便位高权重也仍愿为她低下头，弯下膝盖，一心只想着她的安康，亲手为她濯足。
旁人羡慕二月红对丫头的情深义重，陈皮、霍三娘、时怀婵……个个都有血有肉，唯独张大佛爷成了符号一般的人物。
只有尹新月见过他太多不同的一面，他的恼羞成怒，他的低眉浅笑，他的担忧恐惧，他的柔情似水……
可是这些都是尹新月专属，她高调了那么多年，唯独在这件事上无比低调，低调地独占张启山的一切喜怒哀乐。
一如入夜后，她的脚底，他的掌心，足浴桶里哗哗的流水声，轻轻浅浅地，流过他们的似水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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